有企业负责人说,以前那种不计代价、牺牲环境和生活质量的生产方式,我们已经厌倦了。图为该企业将建筑节能作为节能环保的突破口。

    高效利用能源、节省能源、减少排放、清洁生产,已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。

    作为工业大市,东莞已连续4年超额完成省政府下达的节能目标,2009年万元GDP能耗为0.705吨标准煤/万元,比2008年降低4.48%。目前,东莞市“十一五”节能目标完成进度为91.06%,超过进度目标要求的11.06个百分点。

    石龙镇是东莞两个循环经济试点镇之一,是全市唯一无洗染、无漂染、无造纸等重污染企业的镇。没有重污染企业的石龙如何发挥节能环保的主动性?在循环经济方面,石龙镇做了哪些有益的尝试?

    7年前就废水零排放

    京瓷爱克(东莞)电子有限公司是石龙镇唯一电镀排放企业,在这个没有洗染、没有漂染、没有造纸等重污染的镇,京瓷的电镀污染确实显得有点突兀。作为东莞的重点耗能监控企业,京瓷爱克头上虽悬着一把环保利剑,但该企业却显得相当从容。因为京瓷爱克在7年前就实现了零排放目标。

    京瓷爱克总经理神田真说:“7年前,我们将日本的技术原封不动地搬过来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,我们就实现了零排放。”

    神田真讲述了京瓷爱克“以不变应万变”的环保节能理念。他说,7年前,中国对节能减排要求还不严格,京瓷爱克为什么要导入高成本的投资呢?一是因为日本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片面追求经济进步,造成了不少公害,环境污染严重。这是前车之鉴。7年前,虽然中国对节能减排要求还不是很严格,但我们觉得,应该吸取在日本的教训,不能在中国重蹈覆辙。就算中国政府没有要求,我们还是整体引进了环保技术和设备。第二,在企业发展上设想得比较远,从一开始就发展高精度、高品质的电镀,一开始就把日本最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拿过来,而不是刚开始一般化,后来再慢慢做好。有了这个准备,再高难度的产品,我们都能满足客户的要求；同样,由于我们早有准备,哪怕政府有再严格的规定和要求,我们也能达到。

    电镀行业鱼龙混杂,规模不一,家庭作坊、集团企业都有。神田真强调的理念是:如果京瓷爱克7年前不去这样做,现在再去改,投资反而更大。一次性完成投资,“以不变应万变”。

    7年前,京瓷爱克仅在引进零排放系统方面,就花费了1000万元人民币。神田真透露,这套设备当时在国际上是最先进的,日本商务部曾一度禁止出口。后来经过一番周折,反复解释证明这套设备的民用性质,才得以引入中国。

    在追加环保技术投资方面,神田真说,是否追加投资,主要看处理能力。如果处理能力强的话,就没有必要追加投资。现在,京瓷爱克正好要追加3条生产线,因此,环保也要追加一定投资。

    固体废料循环利用尝试

    所谓“零排放”,是指无限地减少污染物和能源排放直至为零的活动。就其内容而言,一方面是要控制生产过程中不得已产生的废弃物排放,将其减少到零；另一方面,是将不得已排放的废弃物充分利用,最终消灭不可再生资源和能源的存在。

    在循环经济方面,东莞曾提出明确的目标。早在2008年,作为广东省循环经济的6个试点城市之一,东莞石龙(始兴)产业转移工业园、石龙信息产业园被列为试点产业园区。试点园区必须改进工艺流程,加强环境管理,园区污水要实现零排放,工业垃圾和生活垃圾都要回收利用,危险的废物必须做好安全处置工作。

    石龙信息产业园区零排放试点中,政府的强制色彩并不浓厚。进入园区的企业,除了前期要通过严格的环保审批外,在此后的发展中,主要靠企业本身长期的环保举措。上述京瓷爱克就是例子之一。

    而在固体排放物方面,神田真说,电镀企业大多都有废液废水,京瓷爱克没有废水,废料则通过固体来解决。

    以前,京瓷爱克有偿地请回收公司处理物品。后来经过分析,发现废物里存有的微量元素,比如镍、金等,还能进一步提炼。现在的模式是:京瓷爱克向回收公司付钱,请后者回收处理这些有毒废料,但以后要转变过来。这些废料尽管有毒,但仍蕴含很多有价值的贵金属,而目前回收提炼的技术和市场都很成熟,国内的市场在逐渐形成,全球贵金属原料有限,应该循环使用。下一步,京瓷爱克将尝试一种真正的循环经济做法:将废料中的贵金属提炼出来,再将废料加工成需要的生产试剂。这对压缩成本有巨大的好处,但也依赖于较大的生产规模。现在上海的京瓷爱克工厂能够做到,东莞正在尝试。

    另一个例子是,京瓷爱克注塑车间产生的废料,以前是直接卖掉,现在是粉碎再重新利用。电镀加热环节需要大量的蒸汽,以前使用的是油,现在用天然气,成本也降低了。

    至于水煤浆技术,神田真说,京瓷爱克用的是日本锅炉,标准很高。遗憾的是,国内油的品质不均匀,今天好一点,明天差一点,使锅炉的寿命减半。目前,对水煤浆了解还不够,担心它同样存在质量不均匀的问题。京瓷爱克希望锅炉的作用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。现在只有一台锅炉,不敢轻易尝试水煤浆。

    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的回报

    自主研发的节能环保系统,反而成了新的利润增长点,泽龙线缆获得了一次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的回报。

    我国是漆包线产量第一大国,年产量105万吨,占世界总产量的45%。我国漆包线主要集中在珠三角和长三角,广东年产量45万吨,东莞15万吨,占全国生产总量15%；漆包线行业每年消耗溶剂(甲酚和二甲苯)15万吨,能耗12.24亿千瓦时(折合标煤49.5万吨),排放300℃的有机废气15.3亿立方米。

    泽龙线缆有限公司与华南理工大学合作,开展漆包炉二次催化燃烧器的研制应用,投入420万元,实行了现有漆包炉燃烧生活设备的改造,大大降低了污染物的排放。这项技术的成功,被作为一项漆包线行业解决废气处理问题的重要技术在行内推广。

    此外,泽龙线缆还与高校合作,成功对部分机台加装了蒸汽发生器,以充分利用余热。20台双炉膛漆包机全部使用蒸汽发生器后,相当于每天节电7000度,为企业节省了经营成本。

    泽龙线缆总经理助理盛俊凯说,余热利用系统的成功研发,让公司的热能利用从40%-50%提升到了85%。该系统有6个发明专利,得到漆包线行业的认可,为此,公司还成立了60人的推广团队,为行内做整套的解决方案,成为公司新的项目。

    泽龙线缆的余热利用系统适用于整个线缆行业、石油化工、轻工、塑料、印刷、涂料等涉及VOCs废气的行业中―――废气处理及热能综合利用过程,可以显著提高废气的处理效果,降低污染物排放,提高热能利用效率。

    宇琦光电的环保理念

    在市场主导机制之下,企业的积极性如何长久维持?企业自主环保和政府带动环保两种力量如何融合?

    带着这个问题,记者采访了石龙宇琦光电。宇琦光电副总经理杨贵庭告诉记者:“走进这个信息产业园区,噪音很低,空气也很好,我们也不想因自己使这种环境遭到破坏。此外,我们自己也想有所突破。以前不计代价、牺牲环境和生活质量的生产方式,我们已经厌倦了。从马来西亚的总部到东莞的生产基地,我们都在努力改变。”

    宇琦光电是马来西亚企业,先前由“三来一补”转为现在的独资企业。宇琦光电是专门生产欧美高端咖啡机的电路器件,具备研发设计和生产力量,宇琦光电在石龙设厂有10年之久,如今已经从原来在石龙的老厂转入到石龙信息产业园区的新厂。

    宇琦光电从事的生产是废液零排放,因此自身制造的环保起点较高,为此在节能环保的主动性上也表现得较为典型,而企业的突破口就是建筑节能。

    杨贵庭说,一年前盖好的新厂房全部是采用东莞建设局推荐使用的节能空心砖,在建筑设计上更加注重对热能的高效利用。采用节能空心砖的建筑外表优美流畅,采用精致的东南亚装潢设计,从视觉上消除了传统工厂建筑的审美疲倦。工厂周围布以水景,不仅增加美感,而且能够起到很好的散热效果。与其他节能建筑一样,宇琦光电的建筑会在采光上做到效益最大化,整个工厂的生活热水全部采用太阳能集热管。

    杨贵庭给记者算了一笔账,太阳能热水系统共投资30万元人民币,节电、节约天然气,这笔投资3年就能拿回来。除了看得见的环保节能措施,宇琦光电1万平方米的新厂房,建筑面积7000多平方米,有近50%的绿化率。工厂还有专门的空间用来种菜,种果树,这些都是由员工亲自“操刀”。

    “目前,我们正在申请ISO14000环保认证。”杨贵庭说,“以前的工厂从事‘三来一补’,但总觉得付出的环保代价太大。现在我们想在新厂房经营全新的环保节能理念,是想带动一种力量,一种理念。”

    曾有一种观点认为,在中国环保节能意识处于起步阶段时,政府强制性色彩会很浓,企业的自发性会相对薄弱,但宇琦光电的案例却给我们另一番启示。

    ■产业观察

    企业自发环保不可忽视

    王慧

    大凡提到节能环保,人们会自然而然想到“紧箍咒”,想起越来越严格的准入门槛和考核体系。但在关注量化考核和达标任务等项目的同时,一些人似乎忘记了节能环保的本质所在。

    此次采访到的日资企业京瓷爱克、马来西亚资企业宇琦光电和合营企业泽龙线缆,证明了“紧箍咒”以外的某些更重要的东西。这些企业并不是为达标而被动地在节能环保上下功夫,相反,企业是主动地改进工艺,主动节能环保。显然,一些企业已经认识到,节能、环保不是“紧箍咒”,而是企业长远发展的方向。

    京瓷爱克的日方经理,童年时亲历过战后日本经济起飞的过程,也看到过日本工业发展付出的环保代价。因此,7年前,京瓷爱克义不容辞地花巨资从日本引进当时最先进的废水处理系统,环保已经成了企业的自身要求,而不是被动地应付政策要求。这种“以不变应万变”的环保理念,值得借鉴。

    宇琦光电经历了20多年“三来一补”,资本积累有了,但付出了生活质量的代价。尽管并非“高耗能”企业,但该企业主动引入节能建筑、循环利用的概念,自我改造。其经营者认为,哪怕因为工厂环境的改观能让员工感到一丝身心上的放松,也很有意义。

    泽龙线缆背负着漆包线生产高耗能、高污染的压力,但它通过产学研合作,研发出整个行业受益的方案,又将研发成果申请发明专利,包装成商品,培育出新的利润增长点。这个过程的精致巧妙,令人叫绝。

    在与这些企业接触过程中,记者能够感觉到企业对节能、环保的热爱。企业在日常生产的同时,处于自身需要,努力探求如何更好地将循环经济模式引入企业,从而高效地利用资源,降低企业生产成本。

    采访中,记者多次提出同样的问题:“你们对节能、环保上的投入和产出如何衡量?”这些企业都表示,如果只计算环保方面的投入和产出,一定不会平衡,肯定是“赤字”。但是,现在主要考虑的不是投入多少、能够得到多少回报,而是出于对节能、环保意义的认同,所以才主动去做。

    在采访即将结束时,京瓷爱克总经理神田真说,中国处于经济转型期,其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很多前车之鉴可以参考。节能环保不一定要套用简单的投入和回报的计算模式,而要从意识上进行综合提升。

    对此次采访,记者最大的感触是:要提升环保意识,中坚力量在民间,企业节能环保的自发性不能忽视。政府在做好准入把关和过程监控的同时,应该探索怎样与企业自发的循环经济需求有效地整合起来,从而推动园区乃至全市循环经济的运行。